第29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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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2)
王府庭院中开得如火如荼的花种竟然不是时令花卉,因除了芍药,王夫人还独独偏爱紫藤花,尤其是紫藤蓝白色的花朵。
当下已是暮春远去,竟违背了原本属于它的二三月花季开的极其妖娆。紫藤花本就是长寿树种,开花繁多,紫花烂漫,串串花序悬挂于绿叶藤蔓之间,成熟后还会有许多瘦长的荚果迎风摇曳。因此,自古以来中国许多文人雅士皆爱以紫藤花为题材咏诗作画。
王府紫藤蓝色白色的花朵也是异常美丽,又名云豆树。
王夫人向来只唤紫藤花为云豆树,从不叫其紫藤花,而且是从偏远的西南地区运来了改良过的花种,让云豆树在这个时候才开花。
鲜少有人知道紫藤花的全身都具有毒性,尽管大部分人都流传说其花不带毒,却不知一旦误食过量,即可引起恶心、呕吐、腹部绞痛、腹泻的症状。
当年,王夫人便是站在满棚满树的紫藤花下听到远在王府一隅的晚晴早产加难产的消息。
更是鲜少有人知道王夫人得知这个消息后,浑身竟突的变得颤抖,伸手去扶住红色的大圆柱子,发狠地把藏于自己腹部的棉絮枕抽出,撕毁,扬手丢弃。
白的棉絮,蓝白的花朵,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王夫人顺流直下的热泪,还有那极力掩饰的脚步错落。
或者说,王府知道晚晴喜欢吃紫藤花制成的紫萝糕的人,已经不知道都去了哪里。一夜之间,都不见了……
如今,又到了王府的紫藤吐艳之时,但见一串串硕大的花穗垂挂枝头,紫中带蓝,灿若云霞。灰褐色的枝蔓如龙蛇般蜿蜒,缠绕到不知名的棚架上。
小时候的杨依依听她娘亲说过关于紫藤花的那个古老而美丽的传说,那时杨依依和母亲也是这般坐在浮动着紫藤花香气的花棚下边,靠在她娘亲的身边,仰着头去数那些纷扬的落花。
耳边响着母亲缓缓远去的声音,“古时候有一位和我的依依一般美丽的女孩,想要拥有一段难忘的情缘,于是她便日日祈求天上的红衣月老成全她。红衣月老终于被女子的虔诚所感动,入她梦里对她说:‘春天到来之时,你一人只身到后山的小树林里去,在那里你会遇见一名白衣男子,他就是你一心想要的情缘了。’待到春暖花开的日子来了,痴心的女子听了红衣月老的话如约独自来到后山小树林。一心地等待她美丽的情缘出现,可她一直等到天快黑了,白衣男子还是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女子在紧张失望之时,一气之下随手拿起树枝胡乱地打着漫山的青草,反而惊了藏在草丛里的蛇,被蛇咬伤了脚踝。这下女子便不能走路了,连家也难回,当时她心里害怕极了。”
听到这里,杨依依抬起头去看娘亲笑着的眼,一脸担心地问,“那女子后来如何了?”
杨依依的娘亲就摸了摸杨依依的小脑袋,笑着继续说下去,“在那女子感到绝望无助时,她一直等待的白衣男子终于出现了。女子惊喜地大声呼喊着救命,白衣男子听到了急忙上前用嘴帮她吸出脚踝上被蛇咬过的毒血,女子这才得救了。从此之后啊,女子便深深地爱上了他。可惜白衣男子家境贫寒,他们的亲事遭到了女子父母亲的反对,最终落得个两个相爱之人双双跳崖,徇情了。”
听得杨依依惊呼一声,有些难过地看着她娘亲,她娘亲笑眯了眼就接着说,“后来啊,在他们殉情的悬崖边上,长出了一棵不知名的树来。再后来,那棵树上居然缠着一棵长势极好的绿藤,并开出朵朵花坠。那些花坠紫中带蓝,灿若云霞,后人便称那藤上开出的花为紫藤花。因紫藤花一生都需要缠树而生,独自便不能存活下去。便有人说那女子就是紫藤的化身,那树是白衣男子的化身。而紫藤也就注定了,为情而生,为爱而亡。”
那时候还不太明白爱恨的杨依依只是觉得不值,好好的一个女子为了一个男子抛却尊贵的地位,耀人的家世,令人艳羡的年纪,去追随一个虚无缥缈的爱情。
而现在的王夫人完全改变了当年稚嫩的想法,和那痴情的女子一般,无法自拔地想要守候当年一袭白衣站在自己眼前的王仁建,以为那就是她一辈子要做的事情……
王子青一袭白衣翻飞地路过开得艳丽的云豆树下,见花开的热闹,也就抬头去看了看,嘴角微微地扬了起来,脑海里闪过李白赞美云豆树的诗作:“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
惹得他在云豆树下停驻了脚步,微眯着眼瞧了瞧,明白了李白的诗作不正极其生动地刻画出了紫藤优美的姿态和迷人的风采吗?
收回视线,王子青怀里好似护宝贝一般捧着一个瓷器花盆,因衣袖宽大遮住了看不清抱的是什么。他洒脱地从棚下坦荡地走过,朝迎月楼的方向远去。
本来已经转暖的天气,因着下过雨突然有些阴冷起来。
披着浅绿色的披风,江浸月孤身一人在高高的迎月楼上迎风而立。风吹得有些急,惹得江浸月拉紧了一些披风,雨还是淅淅沥沥地下着,半点不见要停的趋势。
江浸月伸出手,在高处不胜寒的迎月楼接过触手即逝的雨滴,越过雨帘朝湖面望去。觉得自己的耐心莫名地好起来,可又显得不耐烦似的来回踱步,不时转头去看看楼下是不是要等的人来了。
直到江浸月看到那抹说不上熟悉和陌生的身影出现在近处,慢慢地登上楼梯,才急匆匆迫不及待地迎上去,垂发晃动,脱口而出,“你来了。”
来人竟是王子青,他伸出手擦了擦被雨水淋湿的眉心,温雅一笑,“让你久等了。”
王子青示意江浸月随他一起走到迎月楼的桌子前,小心翼翼地把瓷器花盆放好,回身润了润神色对江浸月说道,“我给你带来了。”
待到王子青被雨水阴湿的眉眼逐渐恢复了清晰,江浸月才看清楚了,果然如青月所说,貌比潘安的俊朗。
江浸月心情轻快地看了一眼瓷器花盆,脸上终于出现了暖笑,轻轻地走到王子青身边,眼里满满的感激,“我就知道,你定会有办法。”
江浸月一直寻找的天山雪莲花却一直也没有机会如此近距离地瞻仰它的风姿,只是前几日在这个地方进行民风比试的时候远远地瞧见过一回,隐隐知道着该是百年难得的稀罕宝物。
“你开了口,我自然做到。”王子青望向江浸月脸上清丽的笑容,接过话回答。
却不知道江浸月突然抬头无比郑重地看着自己,王子青正想着是不是因为走得急脸上沾了些东西,正犹豫不决是否要伸手擦拭。
只听到江浸月话里温度渐冷,“王公子,我知道如此冒昧地跟你提这个不情之请很让你为难。可是除了你,我不知道谁还有这个本事可以从王夫人手里拿到这朵天山雪莲花。王公子,你要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你肯把这朵雪莲让给我。”
盈盈一福的江浸月出口请求,上好的瓷器花盆里约高十五六寸左右的含苞雪莲微微地动了一下。
“江掌事说笑了,只是不知道江掌事如此着急地派人给我送信,让我帮忙跟娘求来天山雪莲花所为何用?”王子青只是好奇他们二人也不是很熟络,江浸月怎会突然如此的坦诚相见呢?问完话后王子青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继而想开口解释。
听见王子青这问询,江浸月抬了头,清亮的眸子里居然看得到王子青的倒影,楼外的雨下得愈发的大了,“浸月知道突然有求于王公子实属冒昧,我也不过是存了侥幸,当日你我相遇之时王公子就曾援救过我。我就想着王公子该是热心肠的人,我又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才如此冒昧地请求王公子。”
看到王子青也不说话,江浸月本也不想瞒他,“不瞒王公子,此次田贵妃娘娘点名要雪莲花制成的香粉进贡,我也是没了法子才有求于你。这朵雪莲对我很重要,无论如何我也是要得到的。只是不知道王公子可否愿意给我这个顺水人情?他日有用得到浸月的地方,王公子尽管开口,浸月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说完江浸月又是对着王子青盈盈一福,不再起身,王子青知道她是想自己答应了才会起身的。王子青心微动,看似笑了笑。他果然,没有猜错这天山雪莲花的用途。
“雪莲花,藏语里称为恰果苏巴,为菊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它不但是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草,也是举世闻名的珍稀藏药。单单是知道了这些,我自然是也明白雪莲花的罕有和价值的。既然对江掌事如此重要,王某这不也拿来了吗?就当是助江掌事一臂之力如何?”王子青只好走过去扶起江浸月,好似是看懂了江浸月为何眼里总是一抹挥之不去的坚韧。
顺着王子青的虚扶,江浸月站直身子,颔首笑的一派清朗明媚,“如此甚好,浸月再次谢过王公子的相助之恩。我江浸月说过,滴水之恩,定会涌泉相报。王公子日后想要什么只管对我说,我一定倾尽全力做到的。”说完直直地望进王子青深不见底的眼光,无所畏忌。
“江掌事,这可是你说的。反正娘素来疼我,我只是开口求了几句而已,本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江掌事既然如此认真,王某也不好拂了你的意。加上上次的街头偶遇,江掌事是否已经应了王某两次报答?不知此话是否当真?”王子青玩味地看了一眼江浸月的虔诚,不相信她的许诺。
“浸月虽不是什么君子,但也是知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理。拿到这朵天山雪莲花或许对王公子来说,是小事一桩,可却不知道我们为了它花了多少工序和功夫。此番得王公子成全,浸月自会铭记在心。”江浸月还是慎重地看着王子青,跟王子青的一脸满不在乎形成强烈的对比。
听后王子青温雅一笑,“既然这样,是不是我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
“那是自然。”江浸月依旧郑重地点头。
“那好,我先把第一次的回报讨了来吧。既然你说什么都可以,不如我们二人交个朋友。你不再唤我王公子,改叫一声‘王大哥’如何?”王子青看向含苞雪莲,看似漫不经心地问着江浸月的意见。
本以为王子青会提出什么惊为天人的要求,却不曾想只是这样,江浸月讶异地看了看,“就这样?”这样,简单?
“是啊,就这样。”王子青好笑地看着江浸月一脸诧异。
“那另外一个呢?”江浸月心想就算我们做了朋友,不还有另外一个要求没有提吗?
“你先叫一声让我听听。”王子青不急于作答,反而有了些期待地笑了一笑。
“你……”江浸月脸皮本也不薄,怎会一到王子青这,就羞红了脸,“我叫就是了,王大哥。”说完头低得不能再低,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了才好。
王子青这才恢复文雅的笑,“至于另外一个,我还没有想到。不如这样,我先存着,等到我想要了,再来讨。”
又来这套说辞?先存着?你这一次又要存多久?是不是还会利滚利?也不好开口再追问,江浸月只好点头算是答应。
江浸月转移视线看向桌上的含苞雪莲,“王公子,你说这花何时才可以盛开呢?”
一旁的王子青不满地微微蹙眉,江浸月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才改口,“王大哥,你说这雪莲花真的有那样神奇吗?”江浸月疑惑地看着那朵含苞雪莲,一脸好奇。
王子青这才满意地靠近,无意间又闻到那抹熟悉的香味,心下纳闷是不是雪莲花发出的,转头看到江浸月躬身的姿势就释然,“据传这雪中之莲花是瑶池王母到天池沐浴时由仙女们洒下来的,而对面高耸的雪峰则是一面漂亮的镜子。雪莲花自古以来便被视为神物,民间甚至还传闻饮过雪莲花苞叶上的露珠水滴便可以驱邪除病,延年益寿。而雪莲花之中又以天山雪莲花最为珍贵,听说可以医治肺寒咳嗽。对了,唐时的岑参就曾做过一首吟诵雪莲花的诗。”
江浸月被勾起了兴趣,满脸期待地看向王子青,心念一动,“是不是那首《优钵罗花歌》?”
看到王子青想了想认真地点头赞同,江浸月就高兴地吟诵起来——
白山南,赤山北。
其间有花人不识,绿茎碧叶好颜色。
叶六瓣,花九房。
夜掩朝开多异香,何不生彼中国兮生西方。
移根在庭,媚我公堂。
耻与众草之为伍,何亭亭而独芳。
何不为人之所赏兮,深山穷谷委严霜。
吾窃悲阳关道路长,曾不得献。
“江掌事真是博识强记,就是这首诗无异了。”王子青惊讶于江浸月的博览群书,如此容易令人遗忘的诗也是自己昨日无意翻看唐诗时才侥幸看到的。
江浸月笑看王子青,“王大哥,既然你都让我唤你做王大哥了,为何你还如此生分地叫我江掌事?你也叫我浸月吧。”
“浸月?”王子青尝试着去掉掌事二字,江浸月听了微微颔首。“对了,浸月,六七月间雪莲开花时便可采收,拔起全株,除去泥沙,晾干即可。”
为避免尴尬,王子青才开口叮嘱,江浸月却回答,“我晓得的。”
见到王子青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江浸月当下别过话题,“我是说我有查过相关方面的记载,护养天山雪莲花,一不可用手触摸,二不可用不合适的器皿盛载,一定要瓷器、料器盛载;三是一定要用新鲜的牛奶浇灌和滋养;四是每日要清水洗三至四次。我说的对不对?”
江浸月看向王子青赞许的神情灿然一笑,“你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
王子青这才恢复自然,看一眼下得越发盛大的雨,“前些日子见识到浸月对对子的厉害本事,不知道今日可否再露一手?”有雨滴顺着迎月楼翘起的檐角滴到栏杆上,溅起朵朵好看的水花。
“让王大哥见笑了,登不了大雅之堂的随口胡扯而已。”江浸月也不接应,随着溅起的水花露出了贝壳一般的整齐牙齿,正好被王子青看到了。
王子青揶揄江浸月的无所顾忌,心下有些高兴,“自古就要求女子‘笑不露齿,行不露足’,看来浸月做得不够啊。”
“王大哥就知道取笑于我,还不赶紧出了你的对子。”江浸月只好转移话题,分散王子青盯向自己的视线。
“好啊,那我出‘踢开磊桥三块石’。”王子青不再深笑。
“我就对‘剪开出字两重山’。”江浸月轻快一笑回答的面无难色,引来王子青的一脸赞赏。
江浸月和王子青二人时而坐于桌前谈天说地,时而立于栏杆前远眺湖面,时而讲述各自的见闻……
“王大哥,你看,太阳出来了。”江浸月高兴得跟个孩子一般直直地指向一轮迷蒙的晚日,西边却还淅淅沥沥地不停息,“竟然是‘东边日出西边雨’呢。”
王子青站起来走近栏杆,接口道,“道是无晴却有晴。”转眼便可看到江浸月翘起的睫毛浓密地翕动。
面上一热,江浸月有些讪讪地道,“王大哥,你说会不会有彩虹呢?”不好接过王子青的诗词,心里有些别扭起来。
“一定能看到的。”王子青无比肯定地一起远眺。
江浸月话音一落,立马惊讶地看到天际挂了由模糊变清晰的彩虹桥,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色色俱全。
这下愣是王子青也是高兴一起伸手指过去,“浸月你看,是双彩虹啊。”
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双条彩虹,远远近近地挂在天际。一条在上,一条在下,像极了山如眉黛的清丽倒影。
远处的眉黛远山渐渐清晰起来,空气里面弥漫了树上的不知名花香,和着淡淡的风沁人心脾。
两人又开始谈天说地地说起话来,不一会天就黑了。
湖面上升起了一轮皎洁的明月,大如圆盘,江浸月见了轻笑一声。
一旁的王子青看到了江浸月突然发笑,好奇地问怎么回事,江浸月答道,“也没什么,只是想起自己小时候也不识月,跟李太白一般呼作白玉盘。”
“哈,原来浸月也不是生来聪颖的啊。”王子青文雅一笑看向江浸月,“不过还好,如果生来就怀有异才,只怕也会泯然众人矣。”
江浸月却不理会王子青的话,着迷地看着那轮皎月,“王大哥,你看这个场景,像不像那‘海上升明月’?”
这话惹来王子青温雅地一笑,“何止像,根本就是。”
不知怎的,王子青忽然在心里默念了句,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可惜,浸月,我却不知道,我与你共进了此时,却注定要错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