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繁体版 第109章 窗含西岭千秋雪(3)

第109章 窗含西岭千秋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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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窗含西岭千秋雪(3)

你要寻找的港湾,会是何种我不明了的天堂?心里惦念的人,还在不在原来的地方,等我回去寻?

——任良

说完这话,安伯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了。

最后闭眼的瞬间,安雪晨竟然看到的是柳青青站在眼前这片开好的桃林里,眉眼含笑,温诺地叫着自己,“安大哥。”

青青,时光仿佛停止了。在那个风华绝代的早晨,我们初见于白茫茫的雪地。我的落魄,你的善良,印着雪白,写成了歌。对不起,我再也不能替你照顾他们了。这些孩子,我视如己出。而对他们的爱,够不够?

万福万安被安伯突然逝去的安然表情惊住了,竟然不能把他和以前严苛的形象联系起来。

万康看到江明朗的脸上掉下了亮晶晶的**,竟分不出是汗水,还是泪水。

青月站着已经哭得泣不成声,青莲只好过去伸手扶住青月,“夫人,安管家已然去了。还请夫人节哀顺变!”

江心月伏在安伯膝上,哭得肩膀一直不停地在抖动。

江明朗伸手去按住江心月,江心月顺势倒到江明朗怀里,“哥哥,安伯没了!安伯没了!”

江明朗看着嚎啕大哭的江心月,又移眼看了看安然的安伯,理了理情绪,有条不紊地吩咐道,“万康,你去吩咐府里上下准备设灵堂,然后在大门口点燃鞭炮跟邻里报丧。万福,你去任府告诉姐姐和言姨母。万安,你去拟了帖子送到各府去,告知他们安伯逝世的消息。青莲,你去和其他的丫鬟准备好要用的孝服。”

万福他们听了江明朗的吩咐,才从悲痛中反应过来,应了是赶忙地分头去办了。

青月踉跄地跪倒在安伯身边,还是止不住的往下落泪。

江明朗却道,“青月,你别太伤心了。你有孕在身,得保重好身子。心月,你陪你嫂嫂回房去歇息,然后把头上的环翠卸了。”

江心月摇头不肯去,青月还算懂事,对江心月点点头,带着江心月不舍地看了一眼轮椅上的安伯,暂时离开了。

只剩江明朗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维持着仰望安伯的姿势。

江明朗看着安伯再也没有知觉的样子,再也忍不住,握着玲珑剑,涩然道,“安伯,对不起。我还是不能答应您!”

说着江明朗朝安伯磕了个响头,抬起头来时,整个人已经泪流满面了。

青荷急的已经顾不得什么地冲进江浸月的房里,看到江浸月抱着小龟在逗趣,咽了咽口水,紧张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放下小龟,江浸月笑着对青荷道,“青荷你这是怎么了?莽莽撞撞的,可不是你平日里的样子。”

慢慢地走上去,看到江浸月梳的纹丝不乱的发髻,青荷还是说道,“小姐,不好了!万福来报,说安伯去了!”

听了这消息江浸月抓紧散开的襦裙裙摆,脸上却还是笑着,“青荷这年里头,可是最忌讳说这样的字眼了,不吉利。”

见江浸月还是不相信,青荷摇着头解释道,“小姐,万福还在前面等着你。万福说,得等你回府再给安伯入殓。”

江浸月这才真的信了,惊得站起来往外跑,青荷连忙跟上去,并不敢耽误。

江浸月拼了全力跌跌撞撞地一直往前跑,一直跑到前厅,任夫人坐在那里焦急地张望。

万福果然立在一边,垂着手不说话,神情悲怆。

芝兰姑姑看到江浸月跑了进来,忙上前去搀扶她,“少夫人,怎么急成这样?”

万福瞧见是江浸月来了,颤声唤了声,“大小姐。”

江浸月奔上去追问,“万福,安伯到底怎么了?”

任夫人看到江浸月身子确实是大好了,只是面色有些苍白,“月儿,你要承受住。安管家不在了。”

勉强靠着芝兰姑姑和青荷的搀扶站住,江浸月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

任夫人心疼地走过去,用锦帕给江浸月擦了擦抑制不住的眼泪,“月儿,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不会那般伤心了。娘跟你一起回去。”

瞧着任夫人也显露了难过的神色,江浸月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如此毫无忌惮地发泄自己的感情。

身形稳住之后,江浸月对任夫人垂首道,“娘,不用了。这于理不合,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该说我不懂事了。等我们把安伯入殓之后,您再来上香即可。我没事,真的没事。”

江浸月转身由着青荷扶着走出去,万福赶忙跟上,“大小姐,你还好吧?”

看到江浸月面无表情的镇定,任夫人担心地跟了出来,芝兰姑姑拉住任夫人摇了摇头,“小姐,少夫人的话也在理。你是五品诰命夫人,还是任府任夫人,你切不可让人在背后说少夫人不懂事。还是我跟了去看看吧,碧蓝,你好好地照顾小姐。”

惊在一边碧蓝也没见过江浸月这样,愣了愣才缓过神来,“是,芝兰姑姑。”

任夫人看着芝兰姑姑跟上了江浸月他们之后,才叹道,“碧蓝,快让人八百里加急去告诉你们公子,让他快些回来。越快越好。”

碧蓝称是,吩咐了下人去做。

江浸月赶回江府,安伯还没有入棺,神情安详地躺在那里,就如同睡着了一般。

江明朗和江心月还有青月已经披麻戴孝地跪在了一边,府里进出的所有丫鬟和家丁也都在手臂上系了白布。

放眼看过去,江浸月只见到一片白色的苍茫。

江浸月临到家时,并没有“望乡而哭”。而且出嫁的女儿,有的甚至是一路哭着回来的。

唯有江浸月,一声不响地走了进来,带着满目的悲戚走了进来。

江明朗跪着抬眼看到江浸月,“姐姐,你回来了。”

见到江浸月,江心月哭得更伤心,站起来奔过去。

江心月看着江浸月说不出感情的脸,而江浸月却看着安伯已经整理过的遗容。“姐姐,你回迟了,没有见到安伯最后一面。”

青月听了只顾着掉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来。

青莲着急地过去低声问道,“夫人,你没事吧?”

青月摇摇头,看到江明朗跪得笔直,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又听江心月对江浸月哭道,“姐姐,安伯让我和你说声对不起,他答应你的事,做不到了!”

听了江心月这句话,江浸月才黯然地落下泪来,可也并不出声,只是一味地落泪。

芝兰姑姑看得泪眼婆娑,别过脸去拭泪。

青荷扶着江浸月,低低哽咽道,“小姐,青荷求你了。难过便哭出来,哭出来吧。”

江浸月忽然站起来,走到江明朗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明朗沉重的神色,“明朗,安伯交代了些什么?”

抬头去看不过几日不见的江浸月,江明朗掩饰道,“安伯并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今日里本该早些去叫了你回来看一眼的。可安伯坚持说还没有过初六,你不能出门,所以才……姐姐,是我不好,没有替你照顾好安伯。”

说着江明朗又低下头去,江浸月见他并没有戴了孝帽。发冠换成了白布条,那样刺眼的白,竟让江浸月看了觉得眼睛难受得厉害。

江浸月跪在江明朗身边,并不是跪在首位。

江心月回去跟着跪到跪垫上,哭着对江浸月道,“姐姐,安伯说让我们把他火葬,然后把骨灰洒在院子的桃林里。”

江浸月听了这话心里发紧地绞疼,紧紧地按住胸口。

没料到江心月会说这话,江明朗着急出声道,“不行,说什么也得让安伯入土为安。安伯为江府忙碌多年,到临了也不能落叶归根,我们怎么可以把安伯火葬了?”

松开手,江浸月只觉得呼吸困难。但她还是拽紧了裙摆,一字一句道,“就按安伯说的办,火葬安伯,再把骨灰洒在桃林里。”

江明朗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浸月,“姐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江浸月并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是吩咐了万福和万安,“法师都请来了吗?”

万安答道,“大明寺的方丈大师亲自来了。”

江浸月点头,“好,稍后便可以请方丈大师他们来念经超度了,去吧。”

江明朗依旧紧紧地盯着江浸月,青月看着江明朗的眼神,竟有了一丝担心。

低下头,江浸月缓缓道,“明朗,那片桃林是娘亲手种下的。安伯不过是想有一个念想,来依靠,我们就遂了他老人家的愿吧。”

江明朗脑子轰的炸开,才明白安伯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一个人的桃花扑面,值得,值得。”

江明朗紧了紧拳头,安伯,是真的值得吗?您这一辈子,果真是只为了守护娘亲。

江心月见江明朗终于同意,才放下心来。青月舒了口气,心里的大石也终是落下了。

芝兰姑姑帮忙着照看一切事宜,不论何时看过去,江浸月都是一副哀而不伤的样子。那样淡淡的哀伤,比她哭的时候还让人难过。

轻叹了口气,芝兰姑姑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希望,盼着任良此刻就陪在江浸月身边。

最后把安伯火葬的时候,那熊熊的大火,只让人觉得冰冷,并不觉得温暖。

江心月哭得厉害,一度由青莲搀着才不倒下,只有江浸月一人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

江浸月接过大明寺方丈大师递过来的一个小坛子,坛子是土色的,看着暗暗的。她把坛子往怀里紧了紧,最终还是迈开步子朝桃林走去。

方丈大师举起挂了佛珠的手,轻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人生在世,最后还是尘归尘,土归土。善哉善哉。”

江明朗一行人忙跟了上去,江浸月走到桃林中间,轻轻地打开坛盖。

江心月还是第一个哇的哭了出来,青月轻拍着江心月安慰。

江明朗却始终是掩饰着所有的情绪,看着自己的姐姐一脸淡淡的哀伤,不悲不痛的样子。

伸手抓了一把骨灰,江浸月发现居然也是灰白的颜色,把手伸到一棵桃树下,轻轻一松开。

轻飘飘的骨灰随着松手的瞬间,落到事先挖开的小小空隙里。伴着江浸月终于落下来的泪水,落入尘埃之中。

江浸月一把一把地抓的极为小心,慢慢地撒到桃树下。一棵棵,一树树,无一例外。

这片桃林,娘只不过花了几日来种下。而安伯您,却用尽了一世去眺望和守护。

桃树上绑着的桃花枝,有的已经被冻得枯萎,有的花骨朵还来不及绽放,便冻得消褪了回去。再也没有机会盛放,那些华美的生命。

江浸月最后还是回到了任府,嫁出去的女儿,守孝七日之后,该是回夫家的。

青荷见江浸月一脸的憔悴,心里尽管着急和担心,却也没有说些什么,只一路地扶着江浸月回到任府,进了清风苑。

一路上江浸月并未开口说话,回到任府,才对青荷疲倦道,“青荷,我累了,想躺一会,你先下去吧。”

青荷并不放心,低眼看到江浸月凄然的神情,只好合上房门退了出去。

仅剩下她一人了,江浸月才觉得浑身无力。这七日来的哀伤,俱数隐藏,并不同别人一样哭得伤心,只是跪在灵堂前守灵,默默地哀悼。很多时候,她都有条有理地吩咐着他们该干些什么。

芝兰姑姑倒是帮衬不少,都说“女要俏一身孝”。芝兰姑姑每每望向江浸月,只觉得极为惹人心疼。

江浸月也免了些事情,大多数时候都跪在地上,抬眼去看白色的蜡烛燃尽,又重新点起新的来。

此情此景,和爹娘不在的时候,一模一样。可惜,那一模一样里面,少了安伯的陪伴与守护。是不是从今以后,安伯您便真的再也不能看着我们幸福下去了?

江浸月往**和衣压着左边躺下,身上还是素淡的衣服,连带看着也觉得手极其的白,并没有脸上来的有血色。

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脚步急促地走进来,带进了一屋子的冷风。冷的江浸月缩了缩身子,蜷得更紧了些。

她只觉得还是寒冷,并无其他。

脚步声越来越近,来到江浸月的床前,忽的停了下来。

江浸月可以听到有些粗重的喘息声,难道是跑了来的?

听见来人轻轻地叹息,好似还低下了身子想要往江浸月脸上探了探。终究还是忍住了,于是并未看到江浸月真实的表情。

来人只好坐到床边,微微叹道,“你这样压着左侧躺着,会难受的。那里装满了我们赖以生存的难忘记忆,你如今这样压着心口,心怕是会难过了。”

靠的近了,江浸月一下便可闻到那人身上的熟悉味道。这会听了他说的话,江浸月眼泪顿时蜿蜒而下,顺着线条流进嘴里,居然是涩的。

想到她最后一次见安伯的时候,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江浸月隐忍着闭上了眼睛,安伯,您是真的到天堂去了吧?

那人没得到江浸月的回答,不禁又出声道,“你是任府少夫人,要贤淑端庄,温柔大方的。”

咬着骨节不让自己哭出声去,江浸月哽咽道,“我知道,我不是一会都在很努力地去做吗?”

坐在床边的人再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江浸月独自一人忍受难过,伸手翻过江浸月的身子,一下紧紧地抱进怀里。

把江浸月靠在离他心口最近的地方,轻轻地伸手拍了拍江浸月的肩膀。“月儿,是我回的迟了。任府少夫人也是人,也会哭会笑。你若是心里难过就哭出来,不要一个人独自扛着忍着。别怕,一切有我。安伯不在了,我也还在这里。”

江浸月听了终于抓着任良的衣襟,用力地紧紧地抓住。他们说我去迟了,你说你回迟了。我们,怎的总是最迟的那个人?“安伯……安伯骗人。安伯他明明答应过我,要让我们住在他的天堂里面,看着我们幸福地走下去的。为何不过数日,竟然忍心舍了我们而去了?”

任良蹙着眉头,“月儿,对不起。是我不好,我该早些回来的。我不该让你一个人独自去面对这些别离,对不起。”

靠着任良的胸口,江浸月听到了扑通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紊乱不息。

她的眼泪湿了任良的衣襟,这就是生命的声音啊。一下一下,不紧不慢。任良,那在你的天堂里,住着谁?

哭得累了,江浸月竟然靠着任良睡着了。

这样多天以来江浸月第一次安静地睡着了,靠在踏实的怀抱里,安然睡去。

江浸月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月色正好时,安伯在清冷的月光下,淡淡的说的那句话,至今江浸月都记得清清楚楚。

青青,月色虽美,我却不能捧了它去赠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