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孤独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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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孤独北海
(七)、孤独北海
【女人不哭】
(七)、孤独北海
走下长途汽车,我的第一个感觉便是孤独。
天空中的太阳,虽然明晃晃地吊在那里,但却像一只被雨水淋溻了的灯笼,让人总觉得有些苍白。
北海于我,并不陌生。但乘坐长途汽车到北海,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过去在企业里做领导,再艰难,出门也有轿车。而如今给老外打工,却要自己挤长途大巴,真让人难以接受。早晨挤车时,还莫名其妙地受到司机一顿窝囊的呵斥。这巨大的落差,就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时时去翻开我往昔的记忆。
我在路边电话亭给张课长打了一个电话,想让她派车接我一下,但却被张课长断然拒绝。张课长说办事处的车不在。口气中明显地夹杂着一种不知冲谁的腻烦。
我坐着出租车,在市区里转悠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在一条既深又窄的老式胡同里找到了汉川株式会社在北海的办事处。
我沿着楼梯走到三楼,在有着标记的门上轻轻地敲了几下,便推门走了进去。
请问,张课长在吗?我是黄海办事处过来学习的。?我自报家门地说。
这时,恰好从里面的一扇门里走出来一位三十来岁,留着披肩长发,面目清秀的女人。她平淡地看了我一眼说:你是黄海的乔课长吧?
听声音,我知道她就是张课长了。我马上友好地向她伸出了手:你好张课长,我叫乔楠。
就在我同张课长握手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到,在我视野的余光里,那些或伏案工作,或正目中无人地在那里打着电话的职员们,一个个都像惊鸿般地伸长了脖颈,把那吃惊的目光全都泼洒在我的身上。
张课长软绵绵地握了一下我的手说:李社长也真是的,叫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说完,便转过身向里屋走去了。
我紧跟在她的身后,边走边说:张课长,李社长说他已经给你打过电话了,我来这里的一切学习安排都要听你的。
张课长头也不回地说:听我的?我连他的人影儿都没见到,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去安排?哼,他这个人啊,就是这样……说着停了下来,把嘴朝着外面的大屋一噘:你看看,大家一人一部电话,都在忙着拉客户找定单,你跟谁学去?你又能学些什么?
我把目光顺着张课长的嘴势流了过去,我看到那些“惊鸿”们早已缩回长颈,埋头自己的工作了,仿佛我已经从他们的眼前消失了一般。
张课长回过头看了我一眼,见我还紧跟在她的身后,便缓下口气说:你就在外边找个地方待下来吧,想看什么,你就看一看,想问什么,你就问一问。
显然,她没有让我跟她进到里屋的意思。我只好点点头,知趣地停了下来。
外面的屋子并不大,六个人,八张桌子,挤巴巴地排列在一起。我知趣地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坐了下来。那里有一把也许属于接待用的空椅子。
就在我坐下来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我在黄海毛纺厂负责外出讨债时的许多往事。我曾在许多地方坐过许多次这样的座位,所以,惯常的磨练,使我此时还并不感到有多么落寞。人生既然是一座舞台,一个人便难免要经常变换角色,谁也不可能一条路走到黑。
我坐在那里,用一颗微笑着的心劝解着自己:乔楠同志,你现在已经不是什么书记了,你就是乔楠,你就是一个给老外来打工的中年女人。?你不要有什么放不下的,也不要有什么看不惯。你现在既然是来培训学习的,那你连什么课长也不是了,你就是一个新学员,你就是一个新来的学徒工。这里的人,不管男女老少,不管猫儿狗儿,都是你的老师,都比你大一个级别,你要学会调整自己的角色,你要学会从头做起……
这样一想,紧巴巴的心态顿时便松弛下来了。
过去,我为厂里外出讨债,常常能设法用自身的热能,把冷板凳坐成热板凳。现在我来这里学习,难道就不能用自身的热情把那些冰冷的面孔暖出几分春色?
我下意识地又去看了一眼紧张而又拥挤的房间,我想,我现在所能做的,也许只能是替他们去抹抹桌子扫扫地了。于是,我便毅然地站了起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张课长让人到外面去买回来一些盒饭。
张课长告诉我,北海办事处是汉川株式会社在中国的大本营,是一个经过注册了的商业机构。虽然李占川社长规定,每人每天中午补助八元钱的午餐费,但他要求大家一定要在办公室里集体就餐,所以大家只能天天吃盒饭。张课长说着,便将一份盒饭递给了我。
我原以为张课长会趁中午吃饭的时候跟我说些什么,介绍些什么。但她将盒饭递给我之后,便走进了里面的房间,潇洒地将自己同我们区别开来。
我端着盒饭站在那里,不禁怔了一下。
我看了看就近的几个女孩子,正想走过去同她们打成一片,但却突然听到她们正在那里悄悄地嘀咕我。我只好让自己尴尬地停了下来。
一个留着披肩长发的女孩子背对着我嘀咕:李社长真有意思,招我们的时候,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怎么这回儿却挑来了一个老妈子?
就是嘛,听说还要让她去当黄海办事处的课长。她都这么大岁数了,能干什么呀?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女孩子在随声附和着。
另一个眯眯眼的女孩子说:听说她好像当过什么领导。
尽瞎扯!娃娃脸说:当过领导的人,谁兜里的钱还不够吃上一辈子的?谁还会去给人家打工?下岗就下岗呗,吹什么牛×!
长发女孩说:不管她当过什么,做贸易肯定不行。你想想,我们这么年轻,拿份定单都那么艰难,她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谁还会把定单给她啊?
……
听到这些无知的议论,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过去我做的一直都是党务政工方面的领导工作,没什么实权,但却也一向受人尊重。而现在,当我抛却了从前的一切,出现在这些小姑娘面前时,我竟然成了一个让人瞧不起的老妈子,一个分趣不值的下岗女工。太让人悲哀了。
然而,难道这仅仅是我个人的悲哀吗?
是的,当我同她们处在同一个起跑线上时,我过去几十年积累起来的一切优势,都将不复存在,而她们的优势却是那样明显地摆在那里。
想到这里,我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灼烫。
但跳出悲哀的一层,仔细想一想,我又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好笑的当然不仅仅是我自己,而且还有那些年轻的小姑娘。你们的自我感觉也太好了吧?你们有什么?你们不就是比我年轻吗?你们不就是比我早做了几天国际贸易吗?除了年龄,你们所具有的优势,我也会慢慢有的。而我所具有的那些优势,你们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