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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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噩梦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一间窄小的屋子，坚硬的床，没有雕梁画栋，没有真丝褥锦。但有天下最淳朴的温情，有人世间最温馨的关怀，如此，足以让人安睡，一梦好眠。

凌语嫣睡得很沉。不知道是因为特别累了，还是这里确实能够让她放松下来，不去想沉在朔州上空，连绵不去的阴霾。若不是身旁慕容铮突然一声喊叫惊了她，她觉得自己可以直接睡到天亮。

慕容铮已经坐了起来，脸色泛白，满头大汗。

“怎么了，做噩梦了是不是？”凌语嫣去抓慕容铮的手臂，一触之下大惊，慕容铮的衣服竟都已经湿透了。“我去给你找身干净的衣服，先换下来，不然会着凉的。”

“别动！”

慕容铮一把按住凌语嫣，乍醒迷茫的眼神突然一沉，幽深阴暗。下一瞬便翻身下了床，欺身到门边。

凌语嫣凝神细听，眉头也皱了起来。忽听“咯噔”一声，是什么撬动的声音。两人同时朝窗户看去，就见纸糊的窗户被硬物捅出了一个小孔，一根冒着白烟的管子伸了进来。

凌语嫣抬手捂了口鼻跳下床，慕容铮却已到了床边，劈手一掌打了出去。外面“啊”地一声，痛叫连连。

“砰！”慕容铮一脚踹门出去，跨出去一脚却退回来三步。

凌语嫣感到慕容铮身后，一看之下便是一惊。门外，院中，十几个黑衣人已经将他们这间房子包围。长剑横立，于森冷的雪光中泛出耀眼的凉白。红光一闪，于黑白两栖之间的天地深夜雪色中骤然大盛，物事燃烧所特有的“噼啪”之声此起彼伏。

火光！

慕容铮退回来的脚步只一顿，就如箭一般奔了出去。他奔出去，迎面剑光如网一般罩了下来，堵去他所有去路一击更有将他洞穿的架势。慕容铮却是不闪不避，窜出去的时候顺手捞起门边一根木棍反手一个横披隔开剑网，寻了个空隙就往钟老汉的房间奔去。

慕容铮身法矫健灵活，窜出剑网就往老汉所住的房间奔去。他跳出，黑衣人却并不追赶，一格之后再次抖剑砸了下来，却是对着随后赶出的凌语嫣。剑网砸下，凌语嫣没有慕容铮那么好的身手，就地一个翻滚，“啾”地一声，袖箭射中其中一人。

剑网一落既散，其中一人冷笑道，“果然是你！五万狼军将士，今日就以你的血，来祭典！”

说完，黑影一闪，剑光突至，已是到了凌语嫣的跟前。

慕容铮刚刚跃出剑网，回身就看到凌语嫣打滚躲剑的一幕，一刹那间心都停止了跳动。这边钟老汉的房子已经烧了起来，动静渐大，十几户房屋中的人竟然没有丝毫反应。想到之前窗口那只烟管，慕容铮心头一沉。然而就是他这一犹豫，那边黑衣人的剑已经到了凌语嫣面门。一瞬间，慕容铮心头闪过千层犹豫，悔恨，憎怒的复杂情绪，身子却已经不由自主朝着凌语嫣飞去。手臂一抬，木棍飞出打偏了剑尖。下一瞬，慕容铮已经越过黑衣人到了凌语嫣身边，一把将她护在怀中。

“不用理我！他们是来找我报仇的，你快去救村民！快去啊！”凌语嫣去推，她知道这个谷里的居民对慕容铮的意义。如果他们死了，慕容铮这一辈子，怕是都要在悔恨自责中度过。

慕容铮将头一别，薄唇紧紧的抿着，拉着凌语嫣一路后退。途中几次差点中剑，险象环生。凌语嫣瞧得心惊，再不敢推攘，恼怒恨极的目光掠过一众黑衣人，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了下来。“要报仇，找我来，放了这里的村民！”

先前说话的黑衣人笑得尖锐刺凉，火光中眼神邪佞轻蔑，“放了村民？你有放过失去抵抗的狼军吗？既然这么舍不得，何不去陪他们！”

“走！”慕容铮怒吼一声，抬脚踢翻近侧两人，一劈手躲来一把剑，一手挟起凌语嫣，施展轻功在雪地上狂奔。

身后黑衣人紧追不舍，忽听“嗖”地一声，乌黑的箭羽没入慕容铮脚旁一寸。凌语嫣大惊，忙抬起手臂反击。这些黑衣人是抱着必死和绝杀的心前来，对凌语嫣几乎是百发百中的袖箭根本不管不顾。他们更是早已做了准备，在脖颈和胸口要害处都做了防护。几次之后，凌语嫣气得心头火气，又惊又怒，而后面紧追的箭羽却如雪片似的迫得越来越近。

“你们好狠的心啊，就这样丢下一众老小不管了吗？”身后有人冷笑，“回头看看，看看那些即将在烈火中幻灭的人，前一刻，你们还看着他们笑呢！”

狂奔的步子一顿，凌语嫣明显感到慕容铮的身子重重一颤，几乎一个踉跄栽倒。但也只是这一顿，便再无半点犹豫。

而就是这一顿，再提步尽管已经够快，可提气毕竟需要时间，只这一刹那间，身后黑影突掠，慕容铮就地俯身，剑光擦着他的腰身划过。同时反手一格，横剑一挑，两柄剑相交，“嚓”地一声爆出刺眼火花。亮光一闪，慕容铮目色一沉，手腕一抖舞了个剑花朝黑衣人罩下。黑衣人抬臂遇挡，慕容铮的剑却突然转了方向，朝他肋下刺去。那黑衣人反应也是极快，知道自己中计，忙使了个身法躲开。

慕容铮这一剑未中，却给了凌语嫣灵感，手摸上袖臂，按着箭弩上最后一枚箭。而这时，慕容铮又一次欺近黑衣人，一改先前防守之势，招招猛攻。黑衣人冷哼一声，他功夫不弱，竟是将慕容铮攻势全都一一化解。突然，慕容铮以一“弧顶贯日”的招式自黑衣人头顶砍下，慌乱间黑衣人抬臂横剑去接，臂下空门顿时露了出来。

就是现在！

“啾”地一声，冷箭破空。

“哧！”

“首领！”

前面发生的一切不过转瞬片刻，而此时后面的黑衣人也追了上来。一声闷喝，数柄亮光同时落了下来。慕容铮举剑回迎，硬是凭着臂力架住所有的攻击。而趁着慕容铮的这奋力一击，凌语嫣却突然飞起一脚踢向身后黑衣人的首领，更是从慕容铮怀中挣脱，向后一退，手自怀中一探，一抬臂一把精致程亮的短刀架在那首领颈上。“啪”地一锹，脖子上的护颈裂开。“都退出去！否则，你们的首领就没命了！”

此时月正当头，凌语嫣挟着黑衣人首领立在冷凉月色中，傲然冷视。慕容铮和剩下的八人架着利剑相抗，谁也不肯先退一步。

“难道你们忘了，我们来时发过的誓么！”黑衣首领话音未落，凌语嫣暗道一声“不好”，却是已经晚了。那人径自往她刀口上一撞，转身的同时腰身一振，射出一蓬细密的光亮。

糟糕！

凌语嫣大惊失色，刚想撤开的短刀顿时往前一送狠狠划过黑衣首领的脖颈，而她人更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转身挡在慕容铮的背后。

“噗！”

细针入体，并没有想象中那本疼痛或者痛苦。只是有些凉，好像是会游动的丝线，一瞬间游过四肢百骸，凉澈全身。凌语嫣忍不住颤了颤，不由往慕容铮身上又靠了靠。

“语嫣？”慕容铮一伸手将她捞到前面锁在怀中，面对一众虎视眈眈双目通红的黑衣人，将手中的剑紧了又紧。

“起！”

一声大喝，八人同时暴起，各自使劲平生力气，招招凶狠，至对方于死地，毫不顾惜自己。慕容铮在这人身上划一刀，那人必定要讨回来一剑。慕容铮一边迎战八人，一边又要护着凌语嫣，渐渐体力不支，行动迟缓。他的身上已经有了多出划伤，空气里除了冰雪的味道，又混了浓重的血腥。凌语嫣原本想劝慕容铮丢下自己离开，他带着她，谁也走不掉。可偏偏在挡了那一捧针之后，她虽没有什么痛苦的感觉，身体却越来越虚弱，浑身更是冷得好似掉进了冰窟。这样一来，她反而不敢张口，怕一说话被慕容铮发现端倪，反而坏事。

又是一阵缠斗，无论是慕容铮还是那八人，都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被逼进了荒谷深处，再退，就是幽谧黑暗如无底深渊一般的丛林了。林子看起来已经作古，仅仅是到了边缘，就可闻到那陈旧腐朽的气息，混着不知名的气体，让人从心底泛起凉意。

片刻的休憩，那八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似在商量新的对策。其中一人下意识地往慕容铮这边扫了一眼，定住，双目圆睁，残忍凶狠的眸子中突然多了丝暧昧不清的东西。他起身，支着剑向两人走来。

同伴发现他的异样，也跟着望了过来，这一望，竟都同先前那人露出了一般无二的神色。更有人发出了“嘶嘶”声，好似赤蛇垂涎猎物一般。

凌语嫣颤了颤。这样的眼神，陌生又熟悉。她之前或许不曾看到过如此**的眼神，但一个男人，尤其是有特别嗜好的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身为女人，直觉告诉她，危险正一步步靠近。

慕容铮霍然回头，一瞧之下顿时了然。

凌语嫣一直是做男子打扮，直到被他带到谷中的时候依旧如此。而此刻，束发散开，以格外柔软的姿态披散在肩上。女子星眸微睁，迷蒙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媚态。更有那此刻看来格外莹润透皙的玉颜，粘了几缕发丝，半倚半靠在男子怀中，更显柔弱无骨，媚态横生。

慕容铮心头闪过一抹疑惑。然此时却容不得他多想，拄着剑站起，将凌语嫣揽地更紧。回头看一眼那幽黑无底的密林，微微笑道，“怕不怕？”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凌语嫣望着慕容铮，微微笑着。虽看起来有些虚弱，但眼神却是认真而又坚定的。这是她从小就讨厌的人，可两次身陷险境，生死抉择的时候她的心却都选择相信他。这一种，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情愫。

“好！生死由命，且交天看吧！”话毕，慕容铮一把捞起凌语嫣，顺势踢了一脚在已经到了跟前的人身上，借着一股回弹之力，两人的身影很快没进了那黑暗的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