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繁体版 第二卷_热血沸腾

第二卷_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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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_热血沸腾

抬头看见施一寒,像是蒙了一层霜似的,淡淡地看着她,一脸凉意。阳光稀薄,勾画着脸庞的棱角却异常分明的冷峻。她看得有点怔忡了,这才发现刚才的失态,一时竟也找不到话题来说。

最后还是施一寒先开口,“走吧。”不冷不热的一句话,瞳仁黯沉,无声无息。

两人继续在石板路大街上游走着,一路无声,直到钟小欣在一家小店里看中了一对耳环。黑珍珠耳坠,款式简单,珍珠淡淡地发出饱满盈亮的光泽。穿着和服的老板娘看得出她喜欢,一边殷勤周到地帮她试戴,说着日文还时不时漏出几个语调生硬的中文,“漂亮”“好看”,看样子是做惯了中国人的生意。

她盯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看着镜子里的他,挑起眉头问,“好看吗?”这是女人的天性,能戴上且问同伴男人的意见,想必是为了得到赞美。

却没想到他只是不冷不热地回了句,“喜欢便买了吧。”像是不愿意多说半句话。她悻悻地“哦”了一声,他不是寡言少语的人,最让她受不了的却是他静默的时候,无形的压力倾注在身上,让人无可招架。

最终还是买了,只是小小的一件首饰,没有价值连城,她却是开心得不得了。他看着她眼里映照着日落前的最后一道余辉,心头的某个地方颤抖着软了一下。不是不气的,只是无可奈何。

出了街口,绕过半绿半黄的小树林,抬头一看,阶梯直指山坡上的一座房子,依旧是古色古香的日式房子,看样子似是一座神社,静静矗立在上坡尽头的林间。现在天色渐黑,僻静得有些荒凉。询问的目光看向施一寒,他说,“不是说要祈福么?”

这是从上海来时便一直叨念着的,她没想到他还记着,淡淡地笑说,“祈福不是应该到浅草寺那些地方去么?”

“浅草寺太多人了,估计菩萨忙不过来。”他煞有其事地应声,逗得钟小欣嗤地笑了出声。

阶梯两侧的树木高大笔直,叶子却不见衰败,在远远近近的一大片嫣红格中外醒目。越往山顶走,风势更猛烈,扫过树林的飒飒声追波逐浪般传来。她侧头看了看施一寒,其实他走路很认真,上楼梯更甚,风声中只有手杖点在地上的“笃笃”声,略带沉重。

即使是最佳状态下,上楼梯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更何况是刚病愈,脸比刚才更白,走了不到一半便停了下来。想伸手去扶他,力度却全凝在指尖,他没说话,但她感受得到他有点抗拒。指尖力度骤然松懈,罢了。

神社门前有个小水池,那是净手台,清水缓缓流过竹筒而后注入里面。她顺手拿起池边的木勺,用清水洗净手后又勺了一捧于手心中,递到他面前,笑眯眯地说,“喝了就身体健康,不会再生病了。”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低垂着眼睫,看不清眸色,想了一下才又说,“估计我家的家庭医生听见这话会挺开心的。”竟低头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她愕然,他有洁癖她是知道的,本就是想逗着他玩,没想到他是真的喝了。想了想他的话又问,“为什么开心的是他?”

“他总是说我砸了他的金字招牌。”他抿着唇笑,眼中流露的目光却淡淡的,带着点自嘲的冷意。

她默然,径自走向里面,祈福。拍两掌,双手合十许愿。她许愿的时候很虔诚,闭着眼睛嘴唇微微动了动,似是在念叨着愿望。睁开眼睛时看见施一寒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不解地问了句,“怎么了?”琢磨着是不是祈福的形式不对?

“你也相信这个?”

“很多东西无所谓信不信,愿望不过是对未来的一种憧憬,实际上达成愿望与否对神明的依赖不大,最重要还是自己。”就像小时候她在把愿望写到纸屑上塞进树洞,不过是为了鞭策自己罢了。有时候信仰于人而言,是一种寄托,也是一种力量,自己身上所蕴含的力量。

他明了地点点头,又问,“那你许了什么愿望?”

“身体健康,和新同事相处融洽,职位晋升……”她许的愿望挺实际,至少都是努力便能得到的。

他听着她认真地数着刚才许下的愿望,静默了良久才说,“没有感情上的?”

“有啊,姑父和姑妈家庭幸福,离开盛泰后依然还能保持和水娟的闺蜜状态……”她没完没了地讲,最后瞥了一眼挑起眼眉不作声的施一寒,吱地一声笑了出来问,“怎么?难道还应该许愿让神明赐我一个白马王子?”转身拿过签筒递给他,他依旧没出声,随意地摇了一个号码。她自己也摇了,拉他过去按着号码取签文,看他不为所动的样子,没好气地哄他,“这不就有黑马王子了,还用得着求它么?”他今天的确穿了一身黑,虽然不是正装,给旁人的感觉也是疏冷得厉害。不是不苟言笑的人,进退有度中却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傲气。

拆开自己的那支签,虽然看不懂日文,却有大大的汉字“大吉”,她眉飞色舞地拿着签向他扬,“看来我的愿望实现在即了。”眼睛弯成一个半圆,眼波流转的眸子中,熠熠星光明亮而动人。

风吹的旁边系满白色签条的小树哗哗作响,他只是定定地注视她满足的神情,低声地开口问,“为什么没有关于爱情的愿望?”声音很低,却足够她听得清楚,和着风声钻进她的耳朵,嗡嗡作响,传达到心脏,不期然地重重打了一拍。

她只是愣愣地站着,久久才找回自己声音,冷静地说,“爱情本来就是求不来的,爱或者不爱,能爱或者不能爱,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

“所以你的方式便是不闻不问,六根清净置身于事外?”

他的话总是一针见血,能戳到心底的最深处,她无处可逃,艰难地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后竭力平静地说,“我只想一切都无波无澜。”

“你

的无波无澜是用盔甲掩盖着几近溃烂的脓包?”他步步进逼,不给她喘息后退的机会。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依然倔强,只是凉风钻进她的大衣,冷得她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两个人的神社只有萧萧风声和枯叶落地的簌簌声,“既然已经走出来了,又何必回头呢?”

“我控制不了……”连声音都颤抖着,用尽力气憋住,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流下。自问已经用尽力气了,可盘踞在心中十年的东西,哪能因为一句“放开了”便真的消失了?

他低头凝视着她低垂的眼睫,滴落的眼泪一滴滴划过脸颊,良久才叹了口气把她揽入怀里,“要哭就大声哭出来,这样憋着真的很难看。”

“呜呜,你说要帮我忘记他的……”闻着他身上的淡淡薄荷味,她放松着却哭得更大声了,几乎是嚎啕着。

“好。”

“以后不许摆臭脸……发少爷脾气。”

“好。”

“以后只赞我漂亮……不准看别的女人。”

“可我什么时候赞其他女人了?”

“你在酒店赞那老板娘漂亮,说她“卡哇伊”呜呜……”她哭得更大声了,揪着他的衣领。

“那是客套话……”施一寒满额黑线。

“你到底答不答应?”她揪着他的衣领更紧些。

“好好好。”他连声应着,拉着她往下走。

她跟着他走了好一段路才问,“你刚才那签呢?不看了?”

“不看了。”他随口应了声,阶梯两旁的灯笼中烛光随风摇晃,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抽了签不看是会有厄运的。”她皱着眉,想要转身拉着他往回走。

他笑,揉了揉她的绒绒的短发,狭长的眼睛在夜色中亮得让她心神迷离,“你不就是我的厄运了!”

她是他的厄运,后来看回头时才发现,原来早已一语成谶。

第51章

窗帘遮得严实,他半陷入书房的藤椅中,脸轻轻地贴在靠垫纷繁的刺绣上,壁灯的光微亮,只模糊地描画出他的轮廓。刚从饭局上下来,连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傍晚便接到那个电话了,错愕之后没有手足无措,淡淡地应了声,让那边的人先别通知老家里的人。若无其事地继续赴宴,继续游走在莺莺燕燕中,连助手也很诧异于他的平静,说到底也是亲生父亲,怎么生分至此。

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屏幕上红红绿绿的曲线起伏交错闪烁着荧荧光亮,笔记本前方的是一份份财务评估分析。他很清楚,那里发出的是钱的味道,那是他自二十岁起便发誓要竭力追求的东西。时至今日,他拥有了不少,却懵然不知失去了多少。

其实已经是半夜了,他却不愿意拉开窗帘,似是嫌外头的璀璨夜景太过刺眼了。是很久没这样过了,每天大大小小的会议,满地球乱转,鲜有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的时候,如今稍停了一会儿,愣愣地连灵魂都不属于自己了。莫名其妙地想起小时候,父亲要他背诗,岳飞的《小重山》,每每读到那句“白首为功名”,父亲总是摇头叹息,连岳飞这样戎马一生的铁血英雄都逃不开贪一世英名追权贵烟云的男儿宿命,无可奈何。

奶奶是小学教师,也算是书香世家,从小对父亲管教甚严。他从小就被父亲教导做人要不偏不倚,大丈夫做人要顶天立地。当时他也一直以这样的父亲为荣,三年级写作文,写的是“我的父亲——人民好公仆”,直到五年级还被贴在橱窗上当作范文供同学模仿。

到大了一点,同一个大院的书记局长都配了车的时候,父亲只淡淡说了句,“单位不过几百米远,走过路口便是了,配车那不是小题大作么?”人人一提起杨局,都是一个个佩服的眼神。心中完美的家怎么会生出那样无端的事?直到母亲打电话来让他做好准备时他还一脸懵然,他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跳下了他们挖好的坟墓,永世不得翻身了……

抹了一把脸,嘴角轻轻压下,想是今晚喝了不少,竟想出了那么多东西来。指中夹着的烟早已积着长长的一截烟灰,他也不抽,任由它烧着,点点光亮最终湮灭。门锁“咔嚓”一声开了,他没回头,又点着了一支,缓缓地抽着,认真得心无旁鹜,仿佛吞云吐雾是他唯一想做的要紧事。

她没出声,连高跟鞋的声音也埋没在厚厚的地毯中了,就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他。空间狭小的书房,她却如何都迈不开步子。烟一支接着一支地抽,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最终还是受不住了,忍不住干咳了起来。

他这才晓得有人,略带歉意地说了声“抱歉”,掐熄了烟。声音里有很平淡的疲倦,缓缓飘洒在空中。

“对不起……”她的声音很低,带着无能为力的痛楚,眼眶有点红,一点都不像冷静自持的她。

他扬起头,看进她自责的瞳孔,安慰着扯出一个笑容,“你已经帮了很多了。”

“爸爸的后事……”她不知如何启齿,这些事家里的人本是让她不要出面的,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情。只是让他自己一人回去面对所有的不堪,她毕竟不忍。

“我明天就回N市,这边S&D的项目就交给你了。”他打断了她的话,自然是知道她的为难,这件事,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出面,父亲当年判决前后的蛛丝马迹,好事人一拿出来,于单家无益,于他也是个死穴。

“回去的事我可以再和爸爸商量,那根本不是个问题……”最重要的事,她愿意陪在他身边,也只有她能陪在他身边。

“这边需要你操持大局,S&D的态度尚未明朗,我们前有MRG,后有萧氏。这一仗要是拿不下来,没法和他们交代……”

“我不需要交代。”她不依不饶。

“我需要……”他深深地看着她,

“姜绫,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她扶着书柜,光滑的橡木滑溜得几乎让她的手滑落,她于他而言,依旧只是一个局外人。不知道是怎么转身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来的,走廊的尽头便是一面弧形玻璃窗,窗外是小阳台,灯火璀璨的江景清晰可见,连绵的江水熠熠反射着星光映入眼底。

身边的每个人都对她说,推开窗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便知道有多好了,何必关紧门窗把自己反锁?可是他们不知道,爱上了的那个人,纵使有千般不好,在她心中却依然如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祗。

……

上海的CBD地段高楼环绕,最顶级的写字楼内聚集的是最顶级的公司。而钟小欣的新东家,CCN也是这顶级中的佼佼一员。从一开始的密集培训时只会点头的新人,练就到如今的驾轻就熟听着会让人撞墙的deadline也面不改色,已经有大半个月了,同事上司的相处和职位工作的学习熟练早已驾轻就熟。

今天CCN的某个会议室,她们部门刚做着最近一个大项目的总结。

其实这里最不乏的就是连续几十个小时冲锋陷阵厮杀拼搏后依旧能神采飞扬地挥舞大旗的强人。举个例子,两个月前从香港调过来的Vincent,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粤式普通话,偶尔夹杂着几个英文单词,最喜欢面带微笑下order,能够刚下国际航班便一头扎进办公室里头再折腾个十几小时,末了还得宣布让众人绝望的deadline,此人正是她的顶头上司也。虽然同为这里的“新人”,钟小欣可是甘拜下风了。

刚忙完了一阵,呆呆地看着桌子上那一小盆薄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正对着暖气出风口,搬来之后一直有点恹恹的,看着它没精打采的样子自然也容易联想去那集“多愁多病身”和“倾国倾城貌”于一身的施一寒。其实这一个多月,他们也不过见了两次面,她忙着适应新环境,他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开始时她也无所谓,反正自己也累得唧唧歪歪的,哪有时间去讨他老人家欢心。久了才发现,听不见他那不着调的戏谑声,竟觉得是心里莫名其妙地有浓重的失落感。他那副无赖式的嬉皮笑脸,不知不觉间竟是如影随形,并有越演越烈之势。

到底是按耐不住了,一结束会议便很主动地打了电话过去,美曰其名是为了安抚自己进CCN以来辛劳工作而备受折腾的身心。他接电话的时候很静,像是在开会,略迟疑了半秒仲,倒还是答应得很爽快。其实虽然两家公司只隔一个街口,可上下班无意地碰见这种八点档戏码还真的没有发生过。公司里对这种八卦通常**,楼上楼下,谁跟了谁人人了然于心。毕竟是初来咋到,人前人后还是别给大家留下工作之外的话题为好。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午餐时间,旁边的Jenny却拧过头来问,“Bertha,待会儿一起吃lunch嘛?”Jenny是半年前从台湾调过来的美女,说是美女其实半点不假,长发飘飘,笑起来半是妩媚半是娇俏,活生生的娇小版林志玲,再加上略带点撒娇意味的台湾腔,听起来温柔舒服,真让人骚到骨子里去了。

“不好意思,我约人吃印度菜了。”纯属睁眼说瞎话,她从来不吃咖喱的。

“那可浪费了哟,Vincent说完成这次的大project,中午要请大家去裙楼的日本餐厅大吃一顿呢。”Jenny的表情略带遗憾,眼波流转间真让人赏心悦目。

“下次肯定有机会的。”她笑笑表示抱歉,再说,这个项目她也就帮忙做点琐碎事,算不上有功劳。拿起包包便要往外走,却不料Jenny略带意味的一句话让她楞在了原地,“是约了金龟男朋友吧!”

她还没反应过来,呵呵地干笑了两声,镇定地说,“不过是以前的旧同事,跟你口中的金龟差个十万八千里远。”确切点说,施一寒是那种可以归入钻石类的龟,不属于金龟。

“你就别谦虚了,看你手里的那个,Hermès今季的新款,鳄鱼皮全手工制造的Birkin包,多少明星名媛巴巴地看着橱窗排队还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呢。”Jenny说这话的事后连眼睛都是亮的,几十万的包包她当然买不起,不过看看杂志也是一种享受吧,女人,都爱美的东西,幻想着哪一天也能拥有一个,虽然只限于幻想。

钟小欣眼中的余光扫过那色泽光亮奢华的皮包,更是僵硬地扯扯嘴角。这是很久之前陪他去哪个发小的婚宴时他秘书送来配晚礼服的,秘书向来细心且眼光极好,她也省得自己搭配,所以每次她送过来都照单全收。事后也不见得有场合穿,就一直压箱底没用过。今天早上是因为起晚了,出门时急急忙忙便抓起一个包,化妆包文件啥的都往里头塞,没想到拿的竟然是这个。如今只好用一脸“我也很希望是属于我的”表情说,“昨晚去表姐家疯,今天早上来不及回家了,就借她的来用一下而已。”

“你这表姐倒还真大方……”

她毫不尴尬地笑笑迅速闪开了,一额头的冷汗还没来得及抹去迎头便遇上了Vincent,那隔着衬衫隐约可见的肌肉晃在眼前,那叫一个让人热血沸腾啊!这是第一天进来时同事Rose对她说的,她也就一笑而过,早就不是花季雨季了,办公室里对这样的话题自然也驾轻就熟。只是奇怪着为啥她就对他没感觉呢?

“钟小欣不和我们一起食lunch先吗?”他的国语向来颠三倒四,一来二往她也就习惯了。不过他倒没有像其他同事一样叫她Bertha,按道理香港那边的惯例都是唤英文名的。

“真不凑巧,我今天也约了人去吃印度菜,看来要等下次了。”她笑着向他扬扬手后走入电梯。Vincent虽然习惯笑脸迎人,可态度也淡淡,只看着电梯门闭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