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夫人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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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夫人仙去
夜已深，南宫府门口的大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摆动着，就像是舞女的裙摆，摇曳生姿。
房间里，每个角落都点了碗口大的蜡烛，照的恍如白昼。
“没想到这房间还是跟从前一样。”漱玉低低地说道。
“不止是房间，还有很多东西，都跟你离开之前一样。”南宫尘接口道。
“我该去看看夫人了。”漱玉起身说道。
“但如果你累的话，可以先休息下。”南宫尘笑着说道。
“之前催得那么急，想来该病得很重。让病人等总是不礼貌的，我既然已来了，就自然该先去看望她。”漱玉严肃地说道。
南宫尘眯了眯眼，微微笑了，他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道：“不过六七日没见，你却变了。”
“那，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呢？”漱玉问道。
“有什么分别吗，不管好还是坏，终归无法改变你已经变了的客观事实。”南宫尘道。
“你也变了。”漱玉道。
“哦，哪里？”南宫尘不解地问道。
“从前，你不会说这些话的。”漱玉苦笑了下，道：“看样子，你很喜欢她。否则的话，也不会为她做出这样大的改变。”
“喜欢一个人，不见得就会为她改变。但是，我却能看出，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南宫尘说完以后就转过身去，换了另外一种比较轻快的语调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先去看她了，那么就走吧，别把时间浪费在这没有意义的胡扯上了。”
漱玉没有说话，只是快步跟上南宫尘的脚步。
她不知道，南宫尘之所以那么快地转身，是不想被她看见自己眼中的泪意。
感情，永远都是这世间最难以捉摸的。就像是没有尽头的天，你看见乌云蔽日，你以为必定会有一场倾盆大雨来临，可很有可能一阵微风拂过，所有的乌云就在顷刻间散去，下一秒，就是阳光灿烂的晴天。
“是一起进去，还是……”南宫尘看向身后的漱玉。
“没关系，随意。”漱玉笑道，她看着南宫尘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门，她听见门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疲惫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从千回百转的地洞中传来般：“进来……”
两人走进屋里，漱玉看着那个从前总是精神无比的女人，此刻正躺在**。她的头发凌乱地铺散在枕头上，她从前会发亮的眼睛此刻黯淡地就像是从天上陨落的星星般，她从前犹如草莓般娇嫩鲜红的唇此刻干巴巴地皱成一团，她的鼻子，她的脸，她整个人都已经陷入一种可怕的状态。
她老了，她的确已经老了。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开始苍老一样。
这对一个爱漂亮的女人来说，是一个比死还要让人伤心的问题。
看见漱玉，夫人的眼神终于有了点细微的光亮，她抬起手招了招，示意漱玉走进。等到漱玉靠近，她喉头动了动，努力而艰难地说道：“你……你是个……是个
好姑……好姑娘，我就……把尘儿……交给……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替我照顾他，谢谢了，谢谢了！”
说到最后几句话的时候，她仿佛生怕漱玉听不清楚似的，将头高高地抬起，憋着气一溜儿地将话说完。这句话好像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说完以后，整个人就像是断线的纸鸢猛地往后栽倒。
漱玉仍然抓着她的手，盯着她看。
一旁的南宫尘，却突然用手掩住自己的嘴，无声地哭泣起来，喃喃地道：“医生说她原本是早该死的，只因心中还有信念在支撑所以才没有倒下。她最后的心愿，就是见你一面。如今，如今……”说到最后，南宫尘已经哽咽地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如今怎样？”虽然已经隐约猜到此时发生了什么事，可漱玉依然不想承认。
“她，她死了。”南宫尘悲痛地说到。
漱玉突然松开夫人的手，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她的眼里流露出最深刻的恐惧感。突然，她猛地佝偻下身子，一只手撑在地上，一只手抚着胸口，剧烈地呕吐起来。仿佛是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连同着一起呕出来般。
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有再直面死亡了。
姥姥的脸又适时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只感觉眼睛吃痛，心像是有根针在上面跳舞一样。
“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你没事吧？”南宫尘被漱玉这个样子吓到，他扑过来扶起漱玉，害怕地问道。
“我……没事。”漱玉抬起头，努力地想要给他一个微笑，让他不要担心，可是笑容才刚刚展开一点，就晕倒了过去。
一时之间，南宫府乱得一塌糊涂。
南宫尘正一筹莫展的时候，红香回来了。她依然穿着她最中意的红色，站在南宫尘跟前，就像是一团燃烧地正旺足以照亮一切的火苗。
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下人各司其职，又差人去请了主持葬礼的司仪来。不多时，灵台打好了，又来了一群吹唢呐敲木鱼的和尚过来念经。精致的檀木棺材也抬到了祠堂中。一切的一切，她都安排地井然有序。
红香回房间的时候，给漱玉诊治的郎中刚好提着药箱出门。
“她怎样？”红香低声问道，又招郎中在一边回答。
“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心火太旺，导致气血攻心。我已经给她开了几副药，每天定时服用，不消三天就会大好的。”郎中恭敬地回答道。
“谢了，这是给你的礼金。”红香从袖中摸出一锭金子塞到郎中手里，冲郎中道：“你可以走了。”
“谢谢，谢谢。”郎中堆起一脸的笑容道。上门问诊，他不是第一次，然却是第一次得到这么大方的赏赐。
红香看着郎中离开的背影，这才轻移莲步走到房门口，可是却迟迟没有推门进去。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凝神倾听着。
“你快点醒过来吧，娘已经去世了，你不能再这样让我伤心了。我会支撑不住的，真的，我
现在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乱了，玉儿，玉儿，你快点醒过来吧！”
“玉儿，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变过，我依然是三年前那个与你初次相见，就深深迷恋上你的宫宫。可是，你我之间的身份却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家仇，这是多么沉重的两个字啊，爱情根本就无法承受这么重的力量。我想着，与其让你我都陷入痛苦的深渊中，与其让你每天都彷徨在该不该继续下去，倒不如我亲手来斩断与你之间的所有情丝，就让你恨我，干干脆脆地恨我。”
“也许，恨，真的比爱容易。也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无可取代这四个字。”
“娘死了，我却躲在这里。说是陪着你，倒不如说是你在陪着我，是我在逃避现实。转眼间，父亲母亲都仙去了，玉儿你可知道我有多难过有多痛苦。我甚至都觉得自己的生活变成了一出闹剧，时刻都上演着最最荒唐的戏码。可是我没有半分去改变，我甚至都笑着去接受都不能够。”
“玉儿，此刻外面正热闹非凡，而在外主持这一切的，却是那个从前最不讨我欢喜的红香。从前啊，我总觉得她的眼睛里藏有太多东西，是个有秘密的人。再加上娘天天劝我纳她为妾，因此我特别讨厌她。但现在我才发现，最能给我力量的人，居然是她。”
“我是不是又多嘴了。呵，也只有在已经睡着的你面前，我才有勇气说这么多的话。”说到这里，南宫尘叹了口长长的气，他自嘲地笑道：“做了缩头乌龟这么久，我也是时候该走了。总不能将这么重的一个担子统统都放到一个弱女子身上去，我也该去面对了。而且，我相信比起现在的我，你应该更愿意见到从前那个有担当的我。”
红香听到这，马上足尖轻点，纵身跃起，躲到了屏风后面。她看着南宫尘眼睛红红地走出了门，脸上的神色十分复杂。呆了半响，才从屏风里走出，去祠堂里找南宫尘。
他果然跪在蒲团上，一袭白色麻衣，整个人看起来倒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看见红香过来，他轻扬起嘴角微笑道：“苦了你了。”
不知为何，红香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突然眼眶也跟着发红起来。
她一直都是极为懂得演戏的女子，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从来不需酝酿。
可是此刻的眼眶发红，却是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情感。她为自己的真情流露觉得羞耻，因此，她把头埋进南宫尘的脖子里，不让他看见自己流泪的脸。
“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南宫尘在她耳边低语。
“你想怎么谢我？”红香的声音，因为刻意掩饰着哭音而变得暗哑。
“我愿意用一生来珍惜你。”南宫尘一字一句地在她耳边说道。
“那，那她呢？”红香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连带着整个人也跟着轻颤起来。
“她……”南宫尘说了这一个字，却迟迟没有再说下一个字。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各怀着心事。
（本章完）